【双亮】遇雪（二）
武陵仙君x暗鸦之灵
呜呜呜对不起大家！再边写边更我就是小狗！
哦对，七夕快乐！
“武陵仙君B825，你是我押送的第一个犯人。”
暗鸦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，与嫌犯聊天是多余的行为，并不记载在任何一本工作手册中。
仙君先是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，随后又变成了被逗乐了的彬彬有礼。正了正衣领，他摆出了个洗耳恭听的姿势：
“哦？是吗？”
面对着人生中的第一个听众，暗鸦反而茫然了。确实，倾诉的欲望他的灵魂中横冲直撞，可他发现，自己找不到一点可以化为声音的内容。
跟他讲什么？自己能跟这个漂亮而潇洒的家伙讲什么？工作手册吗？难道讲那根破破烂烂的红色电线？
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干瘪而浅薄，甚至比不上一张过期的旧报纸。然而那双美丽的眼睛还在好奇地凝望着他，等待着下一个句子。
于是他就像个溺水者一般，一把抓住了这根送上门的稻草。
“你的眼睛很漂亮。”
这是个出乎意料的突袭，这次轮到仙君露出茫然的神色了。足足顿了两秒，他才反应过来。
“啊，谢谢，谢谢你。”
言语间，仙君脸上中透出点奇怪的若有所思，但旋即又变成了顽皮的促狭。
“真够意外的，这话我听过许多次，不过从警官嘴里可是第一回。如果不是在警车上，我真怀疑你是要请我共进晚餐了”
暗鸦僵在原地，眼睁睁地这个人古怪地眨眨眼睛，做出个无辜的表情。
“说不定还有第二天的早餐？”
猛地一惊，暗鸦感觉自己像是在大街上被抽了一鞭子的狗，灼热和羞耻淹没到了头顶，晕头转向，无处可逃。
而两秒之后，仙君终于大笑出声。
从见面伊始，笑容就未曾从他脸上消失过。或许随意，或许虚伪，或许真诚，而此时此刻，它化成了声响。
摸索着枪栓，暗鸦在思考到底是给这个混蛋一枪，还是干脆给自己一枪了事。最糟糕的是，他发现自己相当喜欢这个笑声。
这正是那个人应该有的声音，轻快而自由，让人想起永恒的春天里永远不会刮起的风，无拘无束，带着振翅欲飞的声响。
好容易止住笑声，仙君一边咳嗽着一边抬起头来。这一刻，他那双宝石色的眼睛几乎是在发光了。
“抱歉抱歉，不过天啊，你一定还没爱过。”
暗鸦的嘴唇微微颤动一下，又抿了起来。
这算是什么话题？
仙君好像听见了这句腹诽，笑着耸耸肩膀：
“也对，这玩意灭绝得比雪还早。”
车厢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，只剩下发动机微不可查的嗡嗡声。暗鸦扭头看向了窗外，此时的视野中已经没有了俗艳的霓虹灯牌，照亮天空的是属于四月的灿烂阳光。建筑的密度明显下降，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空中广场。广场上，没挨过饿的孩子们笑着闹着，跑过真正的草丛，忠于职守的人造人保姆紧紧跟在后面，随时准备扶起自己摔倒的小主人。偶尔有清洁机器人从街边掠过，急匆匆地擦洗掉能看到的每一点污痕。
这就是天顶区。
仙君似乎也忘记了谈话，费劲地拧过身子，左手扶在玻璃上，出神地看向这片云中天国。
“这可真美。”下意识地感叹了一句，仙君失笑：“哈，之前我还没被买家挑中，所以主要在8区活动，听从安排演出。后来你也知道，我直接就跑到0区去了。所以说起来，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天顶区呢。”
暗鸦突然有了个想法。
“你本来应该生活在这里的。
仙君转回身来，挑了挑眉头。
暗鸦并没有注意这点，仍然皱着眉头，看着自己这一侧的车窗。
“能买得起你这个系列的人，只能住在天顶区。”
“嗯哼。”仙君仍然是一副轻松随意的模样。
暗鸦转过身来，认真的盯着那个人的眼睛。
“那你后悔吗？”
这就是本应该享受的一切，这就是你试图反抗的生活，这就是你因为那个荒唐想法放弃的一切。
现在，你后悔吗？
“后悔吗？”
仙君再一次整了整自己颇有艺术家风格的衣领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。
“可能有一点……不，没有。”
他微微偏头，十指松松地搭了个塔型。
“这阳光只是照耀在天顶区而已。”
“而且你不觉得这种日子很容易让人睡着吗？温暖，舒适，毫无棱角。没有什么能够惊醒你，也没有什么值得记住。毫不费力的，一天就过去了。”
“这不是活着，这只是漫长的安乐死。”
暗鸦没有插话，只是静静地听着。
“而且这样的我，跟其他的武陵仙君又有什么不同呢？走过同样的天气，度过同样的日子，为本质上没什么区别的主人绞尽脑汁。”
“临死之时，我不会记得谁，也没有谁会记得我。”
悬浮警车从一片空中广场下穿过，短暂的黑暗遮住了两人的面庞。
暗鸦仍然沉默着，眼前似乎有一根将断的红色电线一闪而过。
“所以我想要雪。它比太阳公平，下雪之时，无论是天顶还是地底，都会是相同的白色。”
“冷得像刀子，足以惊醒最沉的梦。”
“微不足道，转瞬即逝，但终究各不相同。”
“但是你很快就要死了。”
暗鸦下意识地握紧了枪柄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。
“是的，毕竟对于人造人来说，销毁回收比监禁有效率多了。”
黑暗中，仙君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坦然，好像只是在说什么司空见惯的事情。接着话锋一转，重新轻快了起来。
”其实这也不错。”
暗鸦一愣。
“至少你会记得我。”
“让我想想，武陵仙君B825，人生中押送的第一个罪犯，一个想看雪的疯子？”
“哦对，还有，眼睛很漂亮。”
悬浮警车终于驶出广场的范围，阳光重新洒进车厢。那明朗的金色重新照亮了仙君的面孔。此刻，他正灿烂地微笑着，第二次被赞美的眼睛微微眯起，几乎是心满意足了。
暗鸦觉得，自己大脑中有什么东西绷断了。
他机械地放下电磁枪，调出警车的控制面板，熟练地输入自己的密码和编号，先是关闭了自动驾驶系统，然后操控着警车倒退几米，正好停在广场边缘、光与影交界的地方。
然后他在仙君惊讶的目光中，打开了他的手铐。
“走吧。”
他听见自己这么说。
“走？”
仙君的表情比之前任何时候都生动。那个罪犯，那个叛逆者，那个自在不羁的花花公子，此刻都统统消失殆尽。漂亮的脸上只剩下纯然的震惊与疑惑。
“你是想放我走？”
“这个时段本就应该是我监督这个区域，所以游走摄像头在五分钟之后才会转来。广场下面有个清洁机器人的专用通道，就在排风扇旁边。你有足够的时间从那里逃走，不会有人发现你。”
这话说的僵硬却流畅，重新找回自控的仙君深深看了暗鸦一眼，揉着手腕，迟疑着向车门走去。
暗鸦没有看他，事实上，他正在跟一根并不存在的红色电线做着斗争。
即将踏出车门的一刻，仙君突然回过头来。
“嘿，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？”
因为风声，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失真，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暗鸦仍然保持着原来的站姿，只是茫然地伸出手去，抓住了一根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电线。
它包着红色的胶皮，已经被水泡的褪色。中间有一段已经露出铜丝，不时有白色的电火花闪烁。
啪。
他把它扯断了。
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，然后又若无其事地重新流动起来，但暗鸦感觉到，已经有什么东西完全不同了。
仙君还静静地等在车门边缘，暗鸦听见一个声音在车厢里回响。
那是他自己的声音。
“让我看场雪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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